想写写龙珠村里的戏班子,已是近年来挥之不去的情绪之一。
我并非龙珠人,不过与它共一个村委会(公社那阵称大队),两个宗只隔个田坂,距离一里地,所以打小便常去那看戏。我的同龄人我的上辈也与我一样觉得龙珠的戏班子了不起。现在我退休赋闲之后,常对着开着的电视怀念少年时看乡下三脚班演出的惬意与快乐。其实,我对看过的戏文能记起的还不到十分之一,又因为十九岁在外读书,跟龙珠人并不熟悉,时过四五十年能忆起的只是点皮毛杂碎。但我仍想写,不然便觉对他们不住,对先辈不住,因为我内心早把这些农民艺人也把龙珠戏班子视为我人生道上的启蒙老师,他们对我的熏陶教育并不亚于我儿时的学校,而给乡亲的快乐与启迪却成为恒久的记忆。
其实,像龙珠宗里那样的戏班子,在乐平、景德镇、上饶地区是星罗棋布的,各乡皆有,这只要看看乐平市或鄱阳浮梁县保留的古戏台便知。话说到此,我觉得我们这一辈是应该有点惭愧有点羞的,为什么在物质生活如此丰富如此改善的今天,却让祖辈先贤留下的文化种籽廖落稀疏了去?面对那古色古香雕花剔栋的农村古戏台,何以会生出“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的感概?改革开放后的中央领导如江泽民、李瑞环等不是很关心京剧的振兴与地方剧种的恢复与发扬吗?可我们怎面对绝大多数农村文化生活的贫脊,怎保持中华文化传统文艺的万古长青?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缺失。想到此,我便更加钦佩以至敬仰那默默奉献了几十年的农村业余剧团与农民艺人,他们给了乡亲们以文化享受,给了那个年代的社会以文明祥和,也给了我们这一代人以祖辈的灵魂。没收过一文钱,没要过一次出场费,甚至排戏做戏的工分也没有,较之于现今火得不得了的星爷、艺术家们,简直一个是高端,一个是草根,这还不应赢得有良知的人的一声叹息吗?
我今六十有七,看龙珠班子做戏大多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经历。在我看来,翻身解放的农民其乐融融应该集中体现于村民们开锣唱戏的场面。解放那年我七岁,并不懂什么文化文艺,我跟大人们一起去龙珠看戏全奔那种“举欣欣然而有喜色”的节日气氛,其他同龄同乡亦如是,因为做戏首先是孩子们的节日,不但玩的开心,吃的穿的都得了实惠。我们这里的乡风是凡村里做戏大人们便筹谋去哪亲戚家接客迎亲的。隔前便推辆独轮的土红车,车上还放个蒲团坐垫,去老泰山或娘舅姑姨家接人来看戏,有的是去接嫁出去的女儿或姐妹,尽管被接的不一定来或来就非得坐车,但那时是这种“礼道”,“独乐乐与众乐乐,孰乐?”古圣人早有教训。
再说来了客总不能没个晕腥,屠店那天也杀猪了,即便没钱买肉,也得磨个豆腐蒸个蛋弄个“小荤”。这就让全家改善了伙食,加之客人一来父母长辈满脸喜色,管孩子也不再象往常严肃了,还把平时不舍得消费的花生、蚕豆、芝麻炒得喷香,让儿孙们蔸满口袋。另外,穿的衣服也讲究整齐干净并最好是新的。这就是平日少有的快乐与实惠。
寂静的农村夜晚锣鼓一打,两里三里之外的邻村都听得清。男人们饭碗一搁早摸上烟筒掂两枝麻秆去戏台下占位聊天了。女人则要收拾碗筷喂猪关鸡还得为来客铺床垫被。这就急坏了我们这些“跟屁虫”,直怨家里晚饭不够早。在去戏台的路上大男细女们呼朋引类结伴而行的场面也迷人,打火把的,照手电筒的,驼凳子的……懂戏文的早拉开喉咙来上一段唱腔以显非凡的本事。即使年迈行动不便的老弱病残,睡床上心也早飞到了戏台。许多人家是倾巢出动,既不用担心有贼,也不会忧虑家人去赌,因为那时似乎不存在社会治安问题。家里不用锁门,路远的来要条长凳也便利。“去端去端,我家大门是虚掩的……”就长得俊长得丑的“青头妹仂”也不用担心到戏台下会遇上“非礼”行为,那时的民风乡风实诚,全方位的放松,无忧无虑自在那才叫幸福!
到得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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